碌碌的轮依旧在地面上碾压。
然而那些曾经策马扬鞭的骑士们却有不少不得不在地面步行。
他们失去了马匹，毕竟那些蛮族在撤退的时候出于降低敌人的机动力，并保证自己的安全的目的，将一些用来构筑保卫带的马匹砍杀，使这些骑兵就不得不变成步兵进行行军。
不过所幸他们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很快，中途也的确是遇到一些负责劫掠的蛮族小分队，然而那些纯粹由贱民阶层组成的劫掠者也实在是缺乏能力，往往简单的射击后也就该若鸟兽散了。
那些卫士身着沉重甲衣却还要在泥泞中挣扎，不得不说是有些无奈。
只要到达靖远城便能够得到马匹支援，而在那之前也就只能委屈他们继续在粘稠潮湿的泥地里挣扎。
这片土地上的确有着大批的乡绅，坐拥大片土地，命令贱民为他们耕作，保有属于自己的城堡亦或者是庄园，然而的确，他们拥有土地与人口，却因为很多原因，缺少公民与马匹，这也意味很难在他们那里得到缺口不会补给。
面对的劫匪也大多只是贱民罢了，将贱民收入庄园不就够了，不必花费大量的金钱去雇佣同样能够窥探魔法秘密的公民保卫自己的庄园——就守卫来说，庄园里的乡绅之家动员自己的家族成员，也能拉出来几十号人，也因林泽领全民皆兵的制度，他们也大抵收过相应的军事训练，面对个别并非贱民组成的劫匪，也自问可以保全自身，没有保有马匹的需求，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马匹。
不过也似乎因此，叶婕琳对葭如的印象有些改观。毕竟呵，她对于这个世界太多的事情不甚了解，也自然是认为那些领主乡绅是在保护自己的领民，而自然如此，兄长对于劫匪的袭击，也必然是在惩恶，既然是惩恶，那么也是所谓的英雄了吧。
可的确是么？
“殿下，靖远城到了。”前方依旧能够策马的卫士在完成侦查后返回。
“好，我已知悉。”
——
“好的。”灵晞霜坐在大厅正北面向南方的上位，向她的幕僚示意。
皇权下移，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时代，作为护国公的灵晞霜统帅的幕府，恐怕才更能够自称正统。
她指向背后的地图，屋顶悬挂这的炼金灯具释放着柔和的而雍容的黄光，她的银紫长发也因此略微有些变色，有些像是黄金。
她覆盖金属甲片的手指在木质的桌面上敲打，那右手的食指如同啄木鸟的喙一般，让那昂贵的木材笃笃响着。“林泽领似乎有些小动作……也该敲打敲打了。我同意从永生山以北对蛮族进行打击，对于温家来说也算是来一点小小的提醒。”
“那些家伙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取代我们么？呵，我们能拍死他们一次，就能拍死他们第二次。更何况又有多少是首鼠两端，两头下注。呵。”灵晞霜微微抬头，于是下巴成功占据了更多的视野范围，翡翠一般的瞳孔仅仅只占据一个眼角，那种姿态，似在睥睨，似在轻蔑。
“的确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敲打那些二臣，但这些蛮族也算是给他们一点前车之鉴。”
“那么殿下……”谦卑的中年人起身，似乎略有些疑惑。
“永生山以北的领土大多都是自林泽领削藩所得。”他将自己的冠冕扶正。毕竟略微有些脱发，帽子就有些容易滑落了。
似乎并无任何含义，然而在坐的诸位都明白他想要表述什么意思。从本地调动军队自然是好的，但很难保证那些士兵的忠诚，至少在完成同化前的确是这样——持续数百年的大分裂已经让这个原本大致是同一个民族的国家各个领开始出现自己的特色，很难再次将他们再次视为同一个民族，方言的差距越来越大，各个领民的隔阂越来越深……
长此以往，发展成无数个国家也不足为奇。
因而目前他们，以灵晞霜为首的紫寰幕府对于永生山以北的领土控制力算是相当薄弱——或许久了，那里会成为林泽领以北，然而目前那里的公民却依旧心怀旧主，也便只好用地理特征来区分罢。
自然，如果真的想要达成目的，也怕是要在其余领土调动大量的士兵运输到那里，再对蛮族发动袭击。
相当麻烦。不过就性价比来说，的确算是最高了，既不用承担无理由宣战的恶名，也不必和麻烦的强敌作战，而蛮族趁着暮隅内战夺取的白海南岸平原——现在夺回，除却可见的扩张，也势必有些隐形的收益，更何况淖河的入海口那里，土地也是相当的肥沃。
投入不算很多，但收益却算得上丰厚，一举多得。
灵晞霜依旧在敲着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此刻她双目低垂，因为光线来自于顶部，此刻很难看清埋在阴影中的脸。
“从紫寰点五营，水西点两营。”她略微抬头，然而却依旧保持那种心不在焉的态度。很难想象这种人居然是一位领主。
“殿下，属下认为既然水西附近都是亲藩，即便是征调更多也毫无问题——与北永生不过只隔一个雾海海峡，相对而言耗费的时间与损耗也能少一点。”
“是么？那么此次指挥官你觉得谁合适一些。”她无趣的打了一个哈欠。的确相当的失礼。
事实她却有些失望，毕竟她想要御驾亲征，但作为敏感人物，一旦出现在哪里，很容易让对方有幕府要解决自己的错觉，原本政治上就比较倾向于倒幕的林泽领很可能……不，是一定会真的加入到倒幕势力。
更糟糕一些，甚至很可能直接爆发新的倒幕战争。毕竟很容易落人口舌，原先就比较神经质，作为倒幕主力军的霜松岭贵族很可能借此不宣而战，即便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林泽领也很可能先发制人，对己方宣战，若是直接全军改宗，也更是麻烦事。
毕竟，整个暮隅现在都在依靠林泽领抵御教廷势力的东进。
很麻烦。这个地位的确是无限自由却又丝毫不具备自由。
于是她无比烦躁，可却无可奈何。
就现在而言，她连愤怒的权利都不具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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